o 郭龍: 穿上蟋蟀的衣裳 ─从台湾诗人余光中、罗门、向明的《漂水花》想起 (原载台湾淡江大学《蓝星诗学1999.中秋号》)(2015,9.刋,,2016,9,24重刊)
(转载注明来源于www.zgxdwh.com“中國现代文化Chinese Modern Culture网”郭龍）
o 郭龍 穿上蟋蟀的衣裳 （ 原载台湾 淡江大学《 蓝星诗学1999，中秋号 》）
━─ 从台湾诗人余光中、罗门、向明的《漂水花》想起
在一滴水中
孩子在寻找他的声音
（被俘在远处的声音
穿上蟋蟀的衣裳）
━─ 洛尔加：《哑孩子》
1983年, 诗人罗门应邀赴香港大学演讲期间,偕诗人余光中教授同 游长堤风景, 两个五十六岁的孩子竟在海边掷石漂起水花来, 后各题诗互赠之，兹将二人之同题《漂水花》录如下：
o 漂水花
━─ 赠罗 门 余光中
在清浅的水边俯寻石片
你说这一块最扁
在一小撮胡子下面
绽开了得意的微笑
忽然一弯腰
把它削向水上的童年
害得闪也闪不及的海
连跳了六、七、八跳
你拍手大叫
摇晃未定的风景里
一只白鹭贴水
拍翅而去
此诗发於《 联合报 副刊 》,副标题“赠罗门”,后罗门以同题写出之：
o 漂水花
━─ 赠余光中 罗 门
我们蹲下来
天空和山也蹲下来
看我们用石片
对准海平面
削去半个世纪
一座五十层高的岁月
倒在远去的炮声里
沉下去
六岁的童年
跳着水花来
找到我们
不停地说
石片是鸟翅
不是弹片
要把海与我们
都飞起来
一路飞回去
先找出二人同题中所共有的关键词，或意象：
石片： 在清浅的水边俯寻石片
看我们用石片—石片是鸟翅
童年： 把它削向水上的童年
六岁的童年
削： 把它削向水上的童年
削去半个世纪
海： 害得闪也闪不及的海
对准海平面
跳： 连跳了六、七、八跳
跳着水花来
去： 拍翅而去
沉下去
一 路飞回去
再 找出二人所使用的不同的关键词，或意象：
Ａ.光中兄诗中“物象”多于“心象”：
俯寻
在一小撮胡子下面
童年
绽开了得意的微笑
忽然一弯腰
你拍手大叫
(“你拍手大叫”的前句,他不讲石片在海面跳,而说“害得闪也闪不及的海/ 连跳了六、七、八跳 ”这可是很不一般呵, 看来光中兄是化枯燥刻板的数字为神奇了.然而惜想象刚一展开,下边的“你拍手大叫”又将他拉回到原初数字的单调。)
Ｂ.罗门诗则多以“心象”呈现“物象”被省略:
削去半个世纪
一座五十层高的岁月
倒在远去的炮声里
沉下去
六岁的童年
跳着水花来
比较后就发现，光中兄那“小撮胡子”欠美,也与下边的“削 向水上的童 年 ”氛围未必和谐。而“绽 开了得意的微笑／忽然一弯腰”及至...,而“你拍手大叫 ”又拟太实, 缺少语言的张力。也许光中兄俯寻 的那块石片太厚, 在水上有点漂不起来。 我真怀疑, 他是否真的“害得闪也闪不及的海”“连跳了六、七、八跳 ”？也许一时他“目迷於浪花 ／又情不自禁地惊叫”没有来得及捕捉 （余光中《投石问童年》。不过风景还是摇晃未定的, 因为,有“一只白鹭贴水／拍翅而去”！何况他
一眨眼几度轮回
波光闪闪之中
早已一扇扇推开
神秘的玻璃旋转门
水遁而去
了呢。（余光中《 绝技授钟玲 》）光中兄还写有另外两首漂水花, 他无疑是诗的睿智的开拓者。而罗门在握的那一块石片 似拟太“武侠, 那简直是弹片, 他对准海平面, 一削, 就削去半个世纪“ 一座五十层高的岁月”就倒在远 去的炮声里／沉下去 ”了, 波光闪烁之中，海面上留下的尽是些“跳着水花来”的“六岁 的童年 ”（光中也有“削向水上的童年”），一去不复返的童年永远是美好的, 它令人记忆犹新地蹒跚在牙牙学语的稚拙里，麋鹿似的烂漫天真, 你说多美它就会有多美。诗人罗门正是以兹种心象涟沦般将诗思层层铺展的，他甚至用了孩提时母亲教过的算术减法中的“解数”,将56岁的年迈，还原成童年：
诗人56岁 － 半个世纪（50）＝六岁的童年
（物象 － 非审美成份 ＋ 心象 ＝ 诗）
这样简单又明了,令人耳目一新,全诗读来让人情趣盎然, 可惜形式上中间 ）的隔行, 给人有漂石在水上中断的感觉, 诗后半阙“石片是鸟翅”后边补释的“不是弹片”拟可删去或外加括号, 可是为什么他又偏要说,不是弹片呢？也许罗门一时兴起, 他也忘了数数, 他也多抛了几块石头. 当两位诗人在人生的大海边望着茫茫水天,将故乡的童年点石成金的时候,唯楚有才的诗人向明（恰三位都同龄）,也沿着“长堤”姗姗来迟：
眼看，你们都把
属意 的石片，投过
也问过路了
都在平静的水面
漂亮的
闪了几闪
笑容涟漪般，在脸上
一圈又一圈
我的，迟迟
望着这茫茫一片水天
迟迟不敢出手
石片太沉，波浪大兴
还是腕力把持不稳？
总是，怕一放手
释出的，不是掠水的飞燕
而是匆促的灭顶
终于，还是孤注一掷了
主要是，天色已渐昏暗
双眼开始接待朦胧
魑魅会接管这片乾坤
要放的终要放
管他，飞出去的
是一方弹片
还是一只白鹭
拍翅而去
此乃《蓝星》《台诗诗学季刊 》主编 、诗人向明的《漂水花》同题，副题“━-赠光中、罗门”, 谦逊的他“ 笑容涟漪般在脸上／一圈又一 圈”, 是的,只有才情才能激发才情, 只有智慧才懂得智慧。望着这“茫 茫 的一片水天”，他却“迟迟不敢出手”，都半个世纪了,什么时候, 才能找回那失落在 故乡的童年？纵然自己如遗落 海边的一块顽石,竟也要踏波归去! 是的，要放的终归要放！即令面临匆 促 的灭顶, 他终于“还是孤注的一 掷了”。他的“石片”连跳了三跳（每段算一跳吧）,向明写出了他对诗、对人生的执著。倒象一位浪迹天涯的富家子弟,全诗从容写来, 不着斤斧痕迹 。使人联想到唐人金昌绪的“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 啼时惊妾梦, 不得到辽西。”
三位同龄诗人异彩纷呈，风格互补, 有一点还不约而同, 即诗的结尾均不用韵, 此曰“失韵”。失韵者，暗示一种茫然若失的情绪也。
以上就三位台湾现代诗人的同题“漂水花”作了些技巧上的诠释, 也只代表个人看法, 三诗得失 还有待细心的读者自己领悟. 我尝在拙作《残月》里说“完整的一首诗／只写出一半／ 一半 藏 在泪水漂过的意象里 // 只是冷峻的半壁看这纷纭的人类星球／背脸转向／亿万光年的宇宙”我说的是残月不残, 暗示的正是现代诗的创作, 而写诗和读诗都会因为各自的才情,气质,学养及生活经验的差异而异。至於一锤定音,那是在於上了档次的作家的眼力, 陋俗不堪的热闹 并不意味着水准. 根底浅劣的“屋顶之树”一时尽管像鱼骨天线在众目昭彰中捕风捉影, 却终於长不成能够产生林海惊涛的参天大木。曾几何时,被初中低年级学生惯肆了的“白马王子”不早就销声匿迹么？艺术是无情的,它要求的不仅是挑剔! 只有真正能够唤起人们新的情绪, 让心灵颤栗的诗，才会穿过时间和空间的浩茫,飞越一个心境又一个心境!读几位同龄诗人的《漂水花》洛夫的《寄鞋》蓉子的《当众生走过》等诗即有这种印象。我是真正被感动了,作为大陆诗人, 作为“第三者”观彼岸诗坛溅起的智慧“水花”，我也真想介入一次呢， 让我在隔海的这头“漂”一回“水花”吧, 孤独的我, 是否选择, 能不能选择， 又怎样选择一片海和一块漂海的“石片”呢, 难攀楼 上哑蓝的天穹一颗殒星如一滴冷泪流向遥远的夜。 我想起了母亲, 去年今夕她正离去……
西班牙诗人 Federlgo Gatcla Loca（洛尔伽）曾在他的《哑孩子》中说，哑孩子在一滴水中寻找他的声音,我在一滴泪中寻找母亲我听着夜的静寂，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在黑暗的深处对我的呼唤 ,生活的目的, 是在於追求比生活更高更美的东西，包括已经失去了的。我终於选择了天空,万古青朦朦的,在无边际的蓝色的思维里,倒悬着悲悯的天空,我要用“倩雯”这个笔名再漂一回“水花”，我选择了女娲手中补过天、补过诗（神话）的一块石头,不,如今它们已经是星了,我要选择一颗星, 向着母亲流逝的方向漂去,
让禅宗中“瞬间永恒”的光明, 涉过时间的波涛, 将我的心身透澈。母亲啊, 今夜, 我可以把地球, 向着您, 向着亿万光年的宇宙漂过去吗？
o 漂水花
━─献给母亲 倩 雯
如果愿意， 妈妈 ，我可以把地球 向着 您，
向着天空的海， 漂过去吗……
倒悬在地球边缘
拣起最扁最扁的一颗星
削过去
对茫茫宇宙
于是荒凉的时间之原上划出一道光痕
而感觉冲击波与风的回旋
或天机隐秘的深渊的水……
已是沉思的 Beethoven（贝多芬）悲怆时的事了
若无数白色的花朵
坠落在长的、长的、凄冷又寂寥的乏浅草的路上
已矣哉！
亿万光年于一瞬的漂失
就那么一次 人生
最珍重的选择
2,13， 衡阳 .难攀楼.
0 附 漂水花（二首） 余光中
1．绝技授钟玲 2.. 投石问童年
石片要扁 水光茫茫如时光
形状要圆 一回身早已脱手飞去
拇指和中指 去吧, 去追踪渺渺的童年
要轻轻地捏住 那顿悟的顽石
食指在后面 一路点头而去
要及时推出 平静的水面忽然绽开
出手要快 一连串的笑靥
脱手要平衡而飞旋
进去的角度 刹那间那石子
要紧贴而切入 向小溪问了句什么
才能教这片顽石 而小溪浅浅的酒靥
入水变鱼 给了它怎样的回答
出水变鸟 一时, 我目迷于浪花
一眨眼几度轮回 又情不自禁地惊叫
波光闪闪之中 没有来得及捕捉
早已一扇扇推开
神秘的玻璃旋转门
水遁而去
(转载注明来源于www.zgxdwh.com“中国现代文化Chinese Modern Culture网”者：郭龍））
◇ 用心写的文字。有机会多交流吧 2015-9-25 06:42 新浪网（唐永刚V评论）( 郭龍惦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