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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念一棵松树 [选自 郭龍诗集/野葡萄的风]
━─ 给书法家蒋卓如先生
2002年9月2日接宝琳兄电话,惊悉守愚先生离逝。是夜即赋诗以记念之。
悼念一棵松树
和它枝头永远的枯藤
松树的个性,就是燧石的个性
燧石愈经敲打愈开出热情的花朵
它的身上,凝固着
岁月的惊涛砍下的刀痕
那是植物的礁岸:金石般粗犷的信念之碑!
松树的过程就是枯藤的过程
冰雪和闪电雷霆在云峰山摩崖
凿出“屋漏痕”的过程
艰苦而卓绝
忍辱而负重
咀嚼太阳的香味
当大木参天
成熟到一种令人妒忌的高度
簌簌松声如名声
赋予断碣残水以崭新内涵的时候
却消失了你郑道昭般端庄的身影
像第一笔收转的回峰
与第二笔砉然的起势遥相呼应
惊寒雁阵与疏星
倾斜於尺幅天宇
━─ 那形现在既画之先、神流於既画之后
偏不欲倚
简不欲流的"波"与"磔"
庸乃等闲之辈所能领略?
月黑夜
既然右臂跌伤
就以左腕补一笔
别开生面的张玄黑女吧
不要说静止
不要说忧悒
不要说“我从来没有这样写过”
海到天边天是岸
管他钟太傅的典雅幽深
抑或陆机、吴皇象一路的朴拙与沉远?
我们相逢在天机泄漏的千古一瞬
岂只是为期过晚
来不及从头开始自家的啸傲林泉?
知白守黑
大智若愚
在经过炼狱般的艰难跋涉之后
最初和最后连系的
你的名字
是枯藤。枯藤半生半死的顾盼与神逸
及至天光从头顶
轰然透彻你健康起落的一生
松树的一生
松树的一生有多长
枯藤就有多长
绝壁就有多陡峭
瀑涧飞溅的坠石与无垂不缩的悬针就有多妖娆!